麦家。新经典供图
“人有很多侧面,小说也像一个人,有很多侧面,需要不同的人来体会。”4月暮春的一天,茅盾文学奖得主、著名作家麦家现身北京,对他的新书《人生海海》做出如此解释。
时隔8年再出新作,这部与麦家之前的《解密》《风声》《暗算》等小说风格不尽相同的作品,到底写了啥?
新作破译人性密码
光是打磨《人生海海》,麦家就花了5年时间。
“老母亲都以为我家里要揭不开锅了,但我真的没有偷懒。”麦家在微博上和读者分享写书的感慨,“我一直在挑战自我,试图超越自己。我想回到童年,回去故乡,去破译人心和人性的密码”。
《人生海海》讲述了一个传奇而充满人生意味的故事。一位原本风光无限的“上校”,因为一个秘密而隐没在山村。想要探知秘密的人和藏着秘密的人都极尽所能达成目的,故事也在这种窥探欲与守护欲的对抗中渐次推进。
前两部的叙述者“我”年纪尚轻,呈现的是一个少年强烈而迫切的求索;到了第三部,“我”已经是个六十岁的“过来人”,历经沧桑后对世事看淡许多,再次回到故乡后,过往的疑问被一一解答。
《人生海海》解密人性的荒唐与高尚,也不时流露出人心的温情。麦家说,人生太复杂,太宽广,如果没有一颗悲悯心,没有一点所谓的生命的顽强,在人生面前基本上是要败下阵来。
“人生就是这么丰富多变,甚至显得有些神秘,与之相似的,大概是大海。”麦家如此解释书名的由来。
父子关系中的期待和祝愿
小说充满时间积累带来的沧桑与豁达,其中尤为动人的是:麦家花费了大量心血来描写父子关系,并在其中投放了许多期待和祝愿。而这与他生命中的体验和教训有关。
麦家一度与父亲有着很深的隔阂。17岁时,他离家上学,有意走得远远的,也不给父亲写信——整整十多年,他写信抬头总是只写母亲,不提父亲。甚至,回家探亲时,连一盒烟、一袋糖也不给父亲买。
“我一生中,父亲是个‘暴君’。母亲非常善良,在父亲打我骂我的时候,她像一只老鹰那样保护我。”麦家有些伤感地说,一定意义上来说,自己是个失去父爱的人,“我在扮演父亲的时候,也没有太称职”。
世界上原本没有哪一个父亲是完美的。当麦家明白这一点后,已经有些迟了,时间无法倒流。他曾做出许多救赎性的补偿,“可是,在父亲需要爱时,我没去爱他,这是最让人难过的。他不需要的时候你再去爱他,这完全是你在进行自我救赎、自我完善而已”。
渐渐地,麦家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离开杭州到外面出差,麦家都会去父亲坟前站一会儿,说说话。
“出门会有点心惊胆战,我觉得我需要一种保护,在天上的父亲的保护。”麦家说,这份感情在父亲生前没有履行完毕,在他走后自己继续履行,《人生海海》之所以把父子感情写的那么深刻独到,也是一种履行。
如果没有阅读,哪有今天的麦家?
正如麦家所说,他出生于浙江一个很贫困的乡村,父亲大概认识二三百个汉字,母亲一个字都不认识,是个文盲。他在村里长到12岁,除了课本外,没有看到过任何一本课外书。
12岁的某一天,麦家到一个亲戚家里帮忙烧饭。农村还用土灶,别人做饭时,麦家就配合着烧火。正是在柴火堆里,他看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本课外书《林海雪原》。
“看了那本书后,我的人生完全被照亮了。”麦家如此描述当年的感受,“之前我以为,大家都是像我们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简单而粗糙,直到我和那本书邂逅,我才知道山村外还有很大的世界。”
一本《林海雪原》点亮了麦家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之心。麦家如此形容道:“在我的人生当中,阅读和写作,就是我的左半生和右半生,它塑造了我,也完成了我。”
“如果没有阅读,哪有今天的麦家?”他调侃道。
“童年视角”的叙述方式
在入木三分的人性刻画之外,许多读者都注意到,麦家的新作里还有一个细节:他选择使用童年视角写故事,全程让“我”来充当叙述者。在同行们来看,这无疑选择了一种很难的写作方式。
“人物和故事非常强大,如果不用童年视角,从上校出生开始写起,我完全可以用线性的方式一路写下来,那是很简单。”麦家也承认,“直线叙述”对作家来讲很轻松,但自己有意放弃了这种写法。
原因是出于一种对艺术的追求和挑战,他认为这是一个作家必须要有的一种野心。在书里,麦家封锁了“全知全能”的视角,用一个个小小的动作和细节去反映上校的神秘。
“就像打擂台,你把自己的手捆了,把自己一只眼睛包了,在这种情况下把对方打败,说明你的本领更高。”麦家比喻道。
“身为作家,如果你有一天只想用最讨巧、轻松的方式去写作,读者不会批评,但是文学本身会批评你,文学是活的、是有眼光的,而且这个眼光是一百年甚至上千年。”麦家解释道。
有人评价,这有可能会“吃力不讨好”。但麦家觉得,这是为了向文学致敬,所有作出的牺牲都是应该的,“你是个作家,就是应该为文学去承担一些、牺牲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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