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围本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纪录片主竞赛单元的《摇摇晃晃的人间》日前在上海举行首映式。这部讲述诗人余秀华故事的纪实作品也是首部由网络视频平台独家出品、入围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国产纪实电影。

“可惜还有明天，难道还有明天。”

　　该如何理解余秀华?时长88分钟的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播放结束后，这个问题长久萦绕在耳边。余秀华是诗人、是农民、是脑瘫患者，2015年1月因诗歌《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意外走红后，她开始被贴上了数不清的标签。

　　纪录片由范俭执导，是本届金爵奖纪录片单元唯一一部入围的中国纪录片。年前，影片斩获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节评委会大奖。6月18日，《摇摇晃晃的人间》在上海影城举行亚洲首映礼，身穿波点长裙的余秀华与导演范俭、“粉丝”梅婷一同亮相。

　　横店村的麦子黄了

导演范俭（左一）、主角余秀华（左二）在影片结束后到现场进行交流，著名演员梅婷（右一）来到现场助阵。

　　“首先是我家门口的麦子黄了，然后是横店，然后是汉江平原，在月光里静默的麦子，它们之间轻微的摩擦，就是人间万物在相爱了。”

　　余秀华生活在湖北省横店村。由于身体原因，她没法外出打工，磨刀、割草、喂兔子成为生活的全部内容，或许还有写诗。不忙的时候，她便摆上桌子，用手打出新的诗句，电脑屏幕上倒映出门口大树的树叶。她写自己的父亲，“深夜，看见父亲背着月亮吸烟，那个生长过万顷麦子的脊背越来越窄了。父亲啊，你的幸福是一层褐色的麦子皮，痛苦是纯白的麦子心。”写自己“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除此之外，便是她长达二十年的婚姻了。19岁，余秀华由母亲做主嫁给尹世平。他常年在北京、东莞等地打工，一年回家几次，两人经常吵架。从很早开始，余秀华便希望离婚。走红后，媒体采访、颁奖盛会接踵而至，在香港的一档节目里，她说，“爱情离我很远，所以我才不甘心，才有那么多追逐碰壁的过程。切肤之爱和灵魂之爱，我都没得到。”对余秀华而言，依靠诗歌成名、有经济收入，意味着有能力来处理这件事情。

　　2015年12月，余秀华协议离婚。时隔一年，在首映礼上，余秀华被重新问到离婚问题。“我觉得这个决定是最好的，是为了解除婚姻的负担，我前夫真的不是一个坏人，他也是一个老实人。因为正常人和残疾人在婚姻里的落差显得特别大，这个婚姻对我是一个非常大的压力，对他也是同样的压力。”余秀华说，“所有的舆论与我现在获得的自由相比，自由更重要，这是内心能够感觉的东西。”

　　“她的诗歌多半是情诗。情诗代表着很强烈的情感渴望，你仔细研究会发现，她生活里缺的东西，才会在诗歌里表现地如此强烈。”导演范俭说，“余秀华慢慢获得了经济上的能力之后，她就想实行离婚的行动。在她过往的人生里，所有的事情都不由她掌控的，她的婚姻、她的身体、她的命运，当她有一定能力的时候，她要反对别人对她的控制，所以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有力量。”

　　一部关于诗人的纪录片

　　谈起纪录片的拍摄缘由，导演范俭介绍，早在2014年，他便想拍摄一部关于诗人的纪录片。2015年，在余秀华走红后，范俭慕名读了她的诗歌，“只读了三首就被打动了，读完后，我觉得可以拍一部这样的片子。”

　　影片用了许多空镜解读余秀华的诗歌。“刚到她家时，我就发现家门口的池塘、白杨树，以及红色砖墙的房子都特别漂亮、特别美。看完她的诗，我发现诗里的东西就是家门口的花花草草。”纪录片摄影师薛明说，“在人物和事件这一块，用的是手持摄影，抓拍人物的情绪，用情绪塑造人物性格。这是我理解的诗意。” 范俭认为，诗歌应服务于电影，他希望观众能看到余秀华的诗歌来源于她的生活，而不是所谓的灵感乍现，“生活当中的那些悲伤、痛苦、无奈、妥协，成为诗歌的集结。”

　　“影片里有很多发自内心的笑，也有很多的悲，聚光灯之外的余秀华是那么地纯真。”演员梅婷说，自己是余秀华的“粉丝”，很感激余秀华创作了这么多诗歌，“我很胆小，只有站在舞台上，依靠这个角色，才能打开自己，将自己完全交给观众。在生活中，打开自己是非常需要勇气的，特别感谢余秀华能把她的生活完全交给观众。”

　　令范俭印象深刻的是余秀华的睿智和机敏。身为诗人，余秀华时常妙语连珠。“我特别喜欢影片能把平常的风景处理得非常美。”余秀华说，“我乐于交朋友，交往时间不长，我就把我交给了范俭。非常高兴片子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这是双赢的。”

主角余秀华在影片结束后到现场和观众进行交流。

　　在横店村，有一条通向远方的笔直道路，路的尽头是一轮红日。这条路上，余秀华摇摇晃晃地走过;前夫尹世平出门打工、离婚后离开村子，也是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

　　“可惜还有明天，难道还有明天。”余秀华的这句诗被用在影片片尾。而谈到明天，余秀华说，“明天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很多个明天串在一起，对我来说是整个生命，它是一种消耗，也是一种伤害。我觉得明天是可以不要的，但是你要接受它的存在。”无论如何，余秀华都还在继续写作。